
■ 天水呱呱

■ 天水漿水

■ 天水雜燴

■ 天水馓飯
伏羲,中華民族的人文始祖,三皇之首,其名甚繁,曰宓羲、庖犧、包犧、伏戲、犧皇、伏犧等,其名中的“庖犧”“包犧”,則是中華飲食文化源頭,暗含飲食文明的隱形密碼。
古籍中,“庖”“包”即庖廚,指烹飪之所,是為廚房!墩f文解字》謂“庖”:廚也。從廣,包聲,其形為房屋下有包!鞍保墩f文解字》謂“象人褢妊,巳在中,象子未成形也”。庖犧之“庖”,為房屋下有妊婦也。關(guān)于“廚”,《說文解字》謂:庖屋也。從廣,尌聲。則“廚”也指用作烹飪的房屋處所。而“犧”為完整的祭牲,象征人類對天地自然以及食物的敬畏與規(guī)范。
《白虎通義》言:“庖犧者,取犧牲以供庖廚,食天下,故號曰庖犧氏!奔础扳覡蕖敝傅氖悄切┎东@動物以供廚房使用,提供食物供應給天下人的人。這就突出了庖犧氏在原始社會中對狩獵和食物供應的貢獻,他是中國古代傳說中負責馴養(yǎng)和捕捉動物以供部落食用的人物。由此可見,庖犧、包犧的稱謂,既是對伏羲功績的概括,也暗示其對飲食文明的奠基作用。此外,古音中“伏”與“庖”相通,更強化了其與烹飪的關(guān)聯(lián)(如秦安方言將“孵”讀作“bao”,孵小雞,叫bao雞娃)。因此,伏羲之名,實則隱藏華夏飲食文明的歷史密碼。
在伏羲創(chuàng)世傳說中,天水一直流傳有伏羲引雷火燒制熟食的神話故事。相傳遠古之時,雷澤之畔,華胥氏履雷神足跡而生伏羲。一日,天降雷火點燃森林,野獸奔逃,死者甚眾,大火過后焦香四溢。伏羲于狩獵之途拾起一塊燒熟的鹿肉,入口鮮美,了無腥臊。于是低頭深思,進而悟道:“火能化腥臊,可養(yǎng)人性命!彼烊』鸱N教民以火炙肉。從此,人類告別了茹毛飲血的時代,生烤熟食的飲食方式革新,改變了先民的飲食觀念和生存方式,延長了人類壽命,促進了身體和大腦進化,推進了人類文明進程。
但貯存的自然火種,多會受木材資源的限制,存貯耗費人力,堆積過多也會引發(fā)火災。延續(xù)火種,亦會受風雨霜雪等天氣因素影響,于生產(chǎn)生活極為不便。伏羲勤于思考,在總結(jié)生活經(jīng)驗,親身實踐基礎上,率眾以硬木鉆軟木,摩擦生熱,終得火種!豆攀房肌吩唬骸懊袷嘲龈,腥臊害胃,圣人鉆燧取火,教民熟食。”自制火種的出現(xiàn),才從真正意義上解決了先民用火的難題?梢,人類的智慧發(fā)現(xiàn)和創(chuàng)造精神,永遠是促進社會進步的中堅力量。
與此同時,伏羲還發(fā)明創(chuàng)造出火塘、灶臺等,使烹飪從露天野火轉(zhuǎn)為家居技藝!妒斑z記》稱其“去巢穴之居”,建庖屋以制食,于是專為烹飪的廚房便悄然登上人類膳食演進的舞臺。
后來伏羲率眾離開天水,遷入中原,定都陳地,召集諸侯設百獸宴于蔡水之濱。宴席上,他親自燒制禽獸、蒸煮谷物,以野菜為湯羹。席間佳肴堆疊,琳瑯滿目,香氣漫溢,籠蓋四野!兜弁跏兰o》載:“取犧牲以充庖廚,故號曰庖犧!贝搜绮粌H彰顯熟食之妙,更以共食儀式凝聚部落,奠定華夏禮制雛形,所以推伏羲為“華夏美食始祖”,當之無愧。
從人的自然屬性來講,熟食可以促進營養(yǎng)吸收,減少寄生蟲病,延長人類壽命,使其成為大地之上最具創(chuàng)造力的智慧生命。同時,庖廚的出現(xiàn),催生了社會分工和職業(yè)分化,也為官制形成提供了條件。如《政論》記載“太昊之世,設九庖之官”,管理食材與烹飪。在此基礎上,伏羲還教民馴養(yǎng)禽獸、種植作物,促進了原始人類由采集狩獵向畜養(yǎng)種植時代的大踏步發(fā)展,這種主動生產(chǎn)意識的喚醒和自覺,為農(nóng)業(yè)文明發(fā)展進步奠定了堅實根基。
一直以來,天水的街頭巷尾美食琳瑯,品種繁多,形色獨特,香鮮濃郁。穿行其中讓人目不暇接,口舌生津,饞涎欲滴。這些家喻戶曉的美食,雖與伏羲時代人類的食物形制相去甚遠,但伏羲留下的美食文化基因,以及伏羲的偉大創(chuàng)造精神,依然是天水美食傳承發(fā)展的根基與力量。這些美食,也給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們和外地游客帶來味蕾之美,口腹之福。
現(xiàn)如今,很多的天水美食雖經(jīng)幾千年歷史嬗變,卻依然蘊藏著伏羲時代的遠古基因。
比如呱呱(蕎麥制),其制作方法源自伏羲部落的“散面粥”,工序明了,烹制簡單,以蕎麥淀粉熬煮成形,放置冷卻,徒手碎塊,佐以各種調(diào)料,食之綿軟香辣,滿口生花。這種先民粗樸的制作過程和食用方式的千年傳承,于簡單明了中隱藏著大巧若拙的智慧之光。流行于天水廣大地區(qū),且家家戶戶都離不開的漿水面,最重要的佐料便是漿水。其味酸爽可口,可清熱解毒,亦可生津解暑,是記憶中一日三餐的必需品。而漿水的制作材料,大多是家鄉(xiāng)土地上生長的野菜,如苦苣菜、蒲公英、薺薺菜、灰灰菜、枸杞苗等,其材料的選取,依然保留采集時代的經(jīng)驗與印記。其發(fā)酵之法,或承自伏羲時代野菜儲存之術(shù),延續(xù)了先民“食草木之實”的原始生存本能,也昭示了人與自然和諧共處、共生共存的生存邏輯和生命規(guī)律。而家喻戶曉的馓飯,制作過程只需將玉米面均勻撒入鍋中,用一根木杖(或搟面杖、長柄木勺)反復攪動,直至玉米面糊在火中由生變熟,一種簡潔質(zhì)樸的美味便做成了。輔以酸菜、咸菜,其味更佳。這種粗樸的制作過程,直接呼應了“刀耕火種”時代的雜糧烹制方法,是伏羲美食由初創(chuàng)到傳承的有力證明。
然而,隨著時代的發(fā)展,物質(zhì)的充盈,科技的進步,以及人類交流合作步伐的加快,人們對美食的需求與日俱進。美食發(fā)展在傳承基礎上,增添了創(chuàng)新和借鑒的酵素,新的美食制作方式和樣式應時而生。比如兼容南北口味的天水麻辣燙,就是以西北寬粉配川渝辣味,體現(xiàn)伏羲“觀天地之宜”的融合變通智慧。而集牛羊肉、南方水稻及新疆葡萄干等食材的天水雜燴、八大碗等,更是暗合伏羲“取犧牲以充庖廚”“察天觀地”的宇宙觀念和實踐創(chuàng)新邏輯,成為天水美食發(fā)展的又一新生動力。就像紅遍大江南北的天水麻辣燙一樣,麻的是這片黃土地上的秦安、武山特產(chǎn)花椒,辣的是渭河水滋潤出的甘谷辣椒,燙的是數(shù)千年傳承下來的伏羲文化和美食火種。
從雷澤之畔的第一縷炊煙,到“隴上江南”的麻辣鮮香,伏羲的飲食智慧早已融入整個華夏民族的精神血脈。如今,當我們安坐于“羲皇故里”天水的街巷之間,咀嚼牽著味蕾舞蹈的麻辣燙時,會于香汗淋漓中恍惚看見遠古時代的伏羲正持火而立,笑望著香氣氤氳、繁華溫馨的煙火人間。(□ 徐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