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杜詩看杜甫的人格魅力
汪彤
(二)
杜甫一身都在汲汲求士，用儒家的傳統(tǒng)思想要求自己，他希望通過仕途，達到自己兼善天下，濟世救民的政治抱負，這可以說是他終生不渝的追求。但杜甫在追求的道路上卻自始至終是一位潔身自好，不貪圖享受的人，這也是他人格魅力的閃光點。
杜甫受儒家思想影響，對先儒“達則兼及天下，窮則獨善其身”的教誨十分尊崇。他因房琯案影響而被貶后，知道自己不能“達”，便毅然棄官，這是他潔身自好的表現(xiàn)。
在其詩《佳人》中有：
絕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
自云良家子，零落依草木。
關(guān)中昔喪亂，兄弟造殺戮。
官高何足論，不得收骨肉。
世情惡衰歇，萬事隨轉(zhuǎn)燭。
夫婿輕薄兒，新人美如玉。
合昏尚知時，鴛鴦不獨宿。
但見新人笑，哪聞舊人哭。
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濁。
侍婢賣珠回，牽蘿補茅屋。
摘花不插發(fā)，采柏動盈掬。
天寒翠袖薄，日暮依修竹。
此詩是乾元二年(公元759年)時，杜甫客居秦州所寫，描寫一位絕代佳人被丈夫遺棄后深居幽谷密林中冷寂無聊的生活情境。但佳人雖然清苦凄涼，卻不改初衷，仍懷眷戀之情，并保持高尚的人格。詩雖寫佳人遭棄的戀情，隱喻的卻是杜甫自己棄官后凄寂無依的情緒。其中“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濁。”說的是佳人十分注重修養(yǎng)和節(jié)操，她的品性之清潔，節(jié)操之美好就像山里的泉水一樣清澈。雖然在這里說的是佳人的品性，但卻是在表露杜甫知曉自己不能在仕途上有所達，便毅然棄官潔身自好的高貴人格。
名利是歷代被仕人追求卻看不透的東西，如果一個人能不為名所動，又能遠離物欲的誘惑，那么世上之事還有什么看不開的呢？杜甫自安史之亂后對功名已經(jīng)看得淡泊，在清苦的物質(zhì)生活中，他最終能葆有豁達的情懷，不為物欲所累，具體表現(xiàn)在他的《太予張舍人遺織成褥緞》一詩中。
唐代宗廣德二年(764)，杜甫在成都杜甫草堂。某日，有一位來自長安的宮廷官員張舍人，因仰慕杜甫的人品，閑暇時去拜訪杜甫。他第一次來看杜甫，不知帶什么禮物才好，選擇很久便取一條高級褥緞送給詩人。這條綠顏色的高級絲織品，繡了非常美妙的圖案：風濤洶涌澎湃，巨鯨搖頭擺尾，在水中穿梭來往，逶迤不絕、活靈活現(xiàn)出一派龍宮世界的景象。據(jù)說這褥緞能夠辟邪驅(qū)兇，睡在里面會使人感到神情爽朗，怡然自得。當年杜甫招待張舍人，看到禮物時，這樣描述這件寶貝：
客從西北來，遺我翠織成。
開緘風濤涌，中有掉尾鯨。
逶迤羅水族，瑣細不足名。
客云充君褥，承君終宴榮。
空堂魑魅走，高枕形神情。
然而，當杜甫撫摸這件褥緞并盛贊之后，卻婉言謝絕了張舍人的一片好意。杜甫對張舍人說：你的盛情和好意我心領(lǐng)了，但我不是什么貴人，只怕留著這床褥緞，非但不能驅(qū)走鬼怪，反而會使我不祥。更何況我這簡陋的茅屋，擺放這樣的物品，也極不相稱。
杜甫最終還是把褥緞還給了張舍人，并題詩云：
奈何田舍翁，受此厚貽情。
錦鯨卷還客，始覺心和平。
振我粗席塵，愧客茹藜羹。
從拒收禮品這事可以看出，安史之亂后戰(zhàn)亂頻繁，干戈滿地，而這恰恰正是某些掌權(quán)的大官，利用職權(quán)千方百計搜刮民財，享受奢靡生活的時候。杜甫深知多財為患，不得善終的道理，遂對這些貪得無厭的碩鼠痛恨于心。因此，他是斷然不會接受這些不義之財?shù)�，他惟有將禮品奉還給客人，才會感到踏實可靠，心安理得。
經(jīng)濟拮據(jù)、生活困難，卻對不義之財不存非分之想，這體現(xiàn)了杜甫安貧守節(jié)、知足長樂的高尚人格，他的人格魅力讓世人嘆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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