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安
作者:王若冰
歷史上,秦安可謂是古秦州郡和現(xiàn)在天水市所轄縣份中名聲最響的縣。秦安在中國歷史上不斷被提及,是因為這個曾經又叫成紀的地方出了不少名垂青史的人物。手頭有一冊天水市政協(xié)編的《天水名人》,粗略一統(tǒng)計,書中收錄的秦安籍名人,竟有四五十位之多:伏羲、女媧生于古成紀。漢高祖創(chuàng)業(yè)時護衛(wèi)劉邦闖鴻門宴的紀信、東漢末年獨樹大旗于隴上與王莽政權抗衡的隗囂、十六國時前秦皇帝苻堅、盛唐名相權德輿、抗金名將劉錤、所書題匾至今高懸孔府宗廟的明代山東巡撫胡纘宗、冒死上疏彈劾慈禧太后的“隴上鐵漢”安維峻……俱是秦安人氏。至于上啟李廣、李陵,下承李淵、李世民和李白的“成紀李氏”,其祖上根脈的源頭,都深埋在秦安境內那一片坦蕩深厚的黃土下面,而且千百年來都綻放著一種銳氣逼人的光采。
被稱為“勘輿之學”的風水學到底有多少科學依據(jù),我未做深究,不好妄加評論。但一直讓我困惑不解的是,如今的秦安境內一無顯山露水的靈山,二無含英納翠之水,怎么就能孕育、誕生、成長起了那么多超群絕世的人杰呢?
剛參加工作第一次去秦安,我就帶著這個問題坐上鄉(xiāng)間長途汽車,用兩天時間,漫無目的地跑遍了所能抵達的鄉(xiāng)鎮(zhèn)。前些年下秦安,一路上讓司機專揀秦安境內最高最遠的山梁繞行。但令我失望的是,這座距天水城僅幾十公里的縣份,除了已被整日高懸的烈日暴曬得一口氣都可以吹起漫天塵土的無盡土山還能給人一種前所未有的蒼涼和空寂外,實在是難以找出不同凡響的物象來。于是,為了認識和理解歷史上的秦安,我不得不把目光再一次投向五營鄉(xiāng)對面陽坡上太陽朗照的大地灣——這座迄今為止黃河中上游最古老的氏族部落遺址。
大地灣文明發(fā)生、發(fā)展之初,縱貫秦安縣境內的葫蘆河流域,應該是水清河晏、滿山蔥蘢的生息福地。否則,大地灣人怎么會在那一面蒼茫的坡地上發(fā)展起中國最早的農業(yè)文明呢?伏羲又如何教他的氏族學會結網捕魚的生存技術呢?我甚至以為,在大地灣人以前所未有的智慧創(chuàng)造那光華不朽的大地灣文化之際,遠古文明的犀利光照肯定乘清爽高飚的秋風,把天人照映,萬物相融的神秘光照,早已在不知不覺中傳遍了當時還在大夢里酣然入眠的秦安大地。在歲月推移、歷史發(fā)展的漫漫長夜里,大地灣文明的血脈也一點一點,以精神、文化和生命的方式漸漸滲透了秦安境內的每一寸土地。于是,當中國歷史大變革、大起合的雷聲自中原大地轟然響起之際,這種已滲人世代相傳的血脈中的文化光芒被突然喚醒,一個又一個秉承了大地灣人開創(chuàng)世紀的智慧與才華的杰出人物,便從秦安這塊日見荒寂的土地上如旭日騰空,款款走上了改變中國歷史命運的大舞臺。
這樣的解釋也許有些牽強,但不唯如此,我們又將如何在曾經人才輩出、物華天寶的古成紀與現(xiàn)在平庸、貧窮的秦安之間建立起一種必然的聯(lián)系呢?
出生于秦安的苻堅是氐族,自稱“隴西布衣”的李白出生于中亞碎葉城,唐太宗、李世民也是在遠離故土的關中大地建立起盛極一時的大唐帝國的。如果把這些歷史歸納起來類比的話,我覺得自秦漢以遠就與西域戎族相鄰的秦安,自古以來就孕育并形成了一種極富包容性和吸納力的文化傳統(tǒng),使秦安走出來的人物天性里就有一種襟懷天下、包容四方的氣慨,一種勇?lián)厝、一往無前的血性。這種源遠流長的文化傳承,歷史上曾經孕育了一代又一代經天緯地的大人物;在今天,從秦安人一副貨郎擔挑上世界屋脊西藏拉薩、把生意做到尼泊爾,甚至在“旱甲天下”的黃土地上種植出馳名西北的水果的現(xiàn)實中,我們仍然能夠直接地體會到她不息的呼吸。
每次到秦安,總是匆匆地去,匆匆地來。但一進入秦安境內,我的內心總是被高遠空曠的藍天下那一輪仿佛一年四季都不曾回落的烈日照射著的漫天荒土猛烈地炙烤著,說不清是震痛,還是悲壯。反正面對千百年來如排排巨浪凝結在天空下面的那一座座起伏無際、坦然橫臥的山巒,我覺得對于曾經在數(shù)千年中國歷史上釋放了太多的氣血的秦安大地來說,也許現(xiàn)在倒的確是應該在一片重新喚醒的綠蔭下,舒舒坦坦享受一番云淡風清的田園情趣的時候了。